文
费军
父亲中等身材,眉毛又黑又浓,国字型脸上长满了胡子,身廓宽厚高大,十足的“憨”像。他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处世谦让、乐于助人,提起他的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父亲年幼时刻苦好学,利用放牛的空当到学堂边听先生讲学,晚上回到家里一边回顾先生的讲学,一边以树枝当笔,以大地为纸坚持练字。一九五二年春,光荣入伍的父亲通过简单的军事训练就奔赴朝鲜战场。所在部队是秦基伟领导的十五军,肩负着防守五圣山、斗流峰和西方山一线的重任。部队枪老人新,面对武器上具备绝对优势的美军队伍,战斗持续得极为艰苦卓绝,但在 的浴血奋战与咬牙死守下,这场鏖战终于在整整十昼夜后画上句号,也彻底粉碎了敌军切断东线 退路的企图。父亲在战斗期间仍没有丢下笔杆子,每晚借着月亮微弱的光芒,写下了一本厚厚的战地日记。在补充兵员,恢复元气的休整期,父亲因为那本战地日记和“傻”像,被看望伤员的师长相中而成为排职文书,离开部队那天,师长将用得铮铮发亮的“USA”半自动剃须刀赠予父亲。我想这应该是首长对父亲的肯定,也是对父亲人品的最高褒奖,从此,“傻”便成了父亲的代名词。转业到地方后,父亲任柏坊铜矿秘书,虽是一介秘书,却是矿部的笼统主席,安排人事政工、宣传统计、生产调度工作事无巨细,用心做事,诚实做人的父亲每日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深夜还在总结一天的生产进度、安排第二天的工作,每一天就像那出了膛的子弹,在向前的路上永不停歇。父亲是正直不徇私的,他负责招收的几批工人并非比高小毕业的母亲优秀,但他没有用职权满足母亲入职上岗的愿望。矿长审批第五批招工名册上时,仍然没见到母亲的名字都不免忧虑,有意无意地提醒父亲,父亲婉拒了领导的善意。为了此事母亲有唠叨甚至埋怨,但父亲仍然嘿嘿嘿地摸头傻笑,逗得母亲哭笑不得。如果说父亲“傻”,那这种“傻”就像一缕阳光,让许多人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会感到温暖如春。一九六九年十月初四那天,天气不算太冷,而我被四十一度的体温烧得瑟瑟发抖,左耳中耳并发乳窦炎,必须立即进行手术。父亲立刻办理了请假手续,却还是错过了开往常宁的最后一班汽车,他迈开颤抖的双脚跑步回家,似用心在奔跑。医院时手术正在进行中,术中的我急需输血,父亲不顾自身疲劳,挽起袖子按医生要求献出了三百毫升血……麻药过后,我醒了过来。看到双眼满是血丝且昏昏欲睡的父亲,我的眼泪似决堤的洪水,缓解了伤口的疼痛。父子俩即使平时身处异地,但心有灵犀,仿佛仍近在咫尺。父爱虽不及母亲的细腻,但却是心灵深处一种沉默的关爱、热切的鼓励和如春的温暖,父爱伟岸如山,父爱如蜡烛,默默地奉献自己而不求回报。手术第二天,看到我病情稳定下来,父亲又马不停蹄地赴往株洲,为优化株洲冶炼厂职工生活环境而设置的路卡忙碌。路卡是父亲在职代会的提案,是父亲的一番心血。为了优化路卡,父亲与同事们同吃同住,加班加点。那一禁笛二慢行三看清四通过的过卡方式、电子监控,交接记录的管理模式、停车安检,亮证通行的安全措施及一整套的规章制度终于生成,提前试运行并且效果显著,得到厂里的认可。为表彰路卡筹备处成员的无私奉献,厂里给予了每人二百元的奖励,面对相当于半年工资的奖金,父亲很是纠结,九口人的大家庭、儿子动手术的情况确实需要这笔钱,但想起日夜奋战的战友,他又将自己那份奖金原封不动地交给了*组织。父亲那“春天的花儿才显得娇艳动人,心灵的阳光才显得更加灿烂”的教导,让我懂得了爹亲娘亲不如*的恩情深的真谛。父亲的坦荡与大度让我受益匪浅,父亲的品格让我永不迷失。上世纪七十年代,细心的父亲发现乡里的计划布票几乎是废纸一张,而城里的粮票略有结余,何不尝试兑换呢?雷厉风行的父亲马上找到平时交往密切的同事进行游说,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一斤粮票换一尺布票,城里人用布票点缀城市,乡里人用粮票缓解当时农村的饥荒。随着兑换的范围的扩大,布票兑粮票一事也不免杂声四起并惊动了公社,后来调查表明,父亲不仅没有投机倒把,反而倒贴乡邻的挂号邮费,用布票兑粮票是一大善举。此时亲友的心才放下,父亲轻松地笑道,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想加下句,为民服务品质高。是呀,一心为他人着想的人不一定富贵,但永远无惧质疑。现年八十八岁的父亲,多种疾病缠身,每天服药三次,每日注射二次胰岛素,每周血液透析二次,看不清就用手摸,行不便就扶着椅子走,摔了,鼻青脸肿不叫痛;老了,舍不得花钱雇护工。有时我也在想,“傻”了一辈子的父亲为何要遭受病魔呢?其实不然,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谁又能躲过无情的病魔?父亲用一生的“傻”换来了高寿,换来了六双儿女的家庭幸福,正是“傻”修来的福报,那无数个祝福与感谢将父亲的心填得满满当当,不正是父亲一生修来福报吗?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了父亲,儿女们再次决定放下手中的事,全程呵护。爸,这次您别再傻了,无论如何都得接受儿女们应该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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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满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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