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娟:年生于江苏无锡。年江苏省盐城市大丰区白驹镇排演的《沙家浜》中沙奶奶的扮演者。年12月,随曾在无锡商业系统工作的父母下放到大丰白驹公社团爱六队插队。年6月在白驹综合厂工作。年3月调至无锡绢纺厂工作,历任车间副主任、书记、厂纪委副书记。年至年在无锡市南长区五星家园第一社区工作,担任社区党总支书记、社区居委会主任、社工站站长,年正式退休,退休后返聘。年至年当选为无锡市第十四、十五届人大代表。
我从小出生在无锡北门附近,那时万前路周边文化氛围浓厚,离家不远就有两个戏馆——当时叫“中央戏馆”和“泰山戏馆”。我自小受父亲、姑姑的影响,有事没事就喜欢唱两句,当时姑姑在戏馆票房卖票,为小不点的我开了不少“方便之门”,从小能够经常溜进戏馆看戏,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让我有了对戏剧的那种“感觉”和“灵气”吧。记得有些戏,只要听几遍基本就能哼哼了,唱词、唱腔也能八九不离十。年我和小我两岁的弟弟随父母来到了白驹公社团爱六队务农。那时,两个哥哥已早于父母和我分别在大丰农村和射阳一家农场务农。我们一家4口到达团爱大队后,弟弟上学,母亲这时已年过40,在家做家务,家中的劳动力就是我和父亲了。虽然当时我也不过17岁,且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比较受父母宠爱,但我性格独立,好胜心强,骨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正是带着这股韧劲,一到农村,我就与父亲一起参加了队里的生产劳动,下田干农活,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在生产队劳动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和父亲很快与农民们“打成一片”了。我种过小麦,播过棉种,在水稻田里插过秧,甚至还与父亲一起上过河工,田里的活差不多都干过。那时我人虽小,却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挣得成年人的工分。生产队也照顾我这个唯一的女知青,让我空余时间给大伙儿唱唱戏。这样,在田头、打场,大家伙儿三三两两地席地而坐,我扯开嗓子就唱了起来,农民们淳朴,不管我唱得咋样,都说好听,这样没多久,我会唱歌的名声就传开了。这里就要说起当时在团爱大队的医生胡立中老先生了,行医口碑甚好的胡老先生家在白驹镇上,他平日里接触人多,自然听闻了我唱歌的情况,是他向公社宣传队推荐了我,真的要好好感谢胡老先生这位伯乐了。
宣传队领导第一次到团爱大队探访,我不巧外出,没见着。过了两天,胡老先生将我带到了镇上,由他的女儿昌媛姐(她后来也在剧中扮演一位“民女”)带着我一起去剧组进行了面试,面试应该就是看形象加表演吧,记得剧组领导当场就让我唱了几段,不记得是唱的啥了,反正,这个考核关我是顺利通过了。没过几天,我就接到通知去剧组报到,与此同时,剧组也表示,我将被安排到镇上的企业工作,这让我们全家喜出望外,没想到唱歌还能唱出招工的好事。
进入《沙家浜》剧组后,分配给我的角色是扮演沙奶奶。后来我才知道,剧组考核我时,看到我那股劲儿,人也长得小模小样,基本上就敲定由我来演沙奶奶了。这事挺有趣的,当时我虚岁不过17岁,虽然自我感觉演沙奶奶唱腔没多大问题,但这个年龄与沙奶奶角色年龄相差实在太大,我还了解到虽然白驹镇宣传队只是一个社级业余文宣队伍,但多数演员都已经有十多年的演出史,剧组几个主要演员都有很好的演出功底,配角也各有文艺特长。比如,扮演胡传魁的陈相涛大哥,上世纪60年代初就在宣传队参加演出,后来参军,在部队里也有多年的演出经历,转业后成了宣传队当之无愧的队长;扮演指导员郭建光的陈如祥大哥,扮相俊朗,一看就是演“好人”的;扮演阿庆嫂的王月凤大姐是宣传队的副队长,更是宣传队的台柱子。在剧中,所有与我有对手戏的演员,年龄都比我大,所以,我成了剧组里年龄最小的演员,扮演的却是剧中年龄最大的角色。我知道,要演绎好沙奶奶这个角色,对于黄毛丫头的我,首先需要克服畏惧心理,还必须将沙老太的风格、气场表现出来,才不至于拖整个剧组的后腿。压力大啊!就在排练期间,我和另一名知青杨国毅(阿庆嫂B角扮演者)招工的事项落实了,我们都被安排在白驹综合厂,没去上班,直接进了剧组,带薪参加排演,这个不同寻常的安排和待遇,让我们心存感激。也成了我们不负众望、排演好节目的动力。在排演中,我最大的问题是需要学会“演”。这也是我与剧组的大姐、大哥们的最大差距。我自小喜欢唱歌,也参加过市少年之家合唱团的演唱,但表演却是一张白纸。记得剧组人员去盐城京剧团观摩学习时,我特别专注沙奶奶肢体表演,带去的小本子记录得满满当当,回来再在排练中细细揣摩角色。在剧组同志们的精心配合和帮助指导下,对角色的理解和表演终于有了感觉。这里要说到剧组扮演B角胡司令的冷耀煌先生,当时他是白驹信用社的主任,大家称呼他冷行长,但他在剧组中不但不“冷”,还特别热心,在排练中对我进行了许多帮助和指导,对我能把握角色功不可没。
《沙家浜》插图八:从小在无锡少年宫演唱的张惠娟在白驹团爱六队插队时经常在田头演唱,自此,“小姑娘歌唱得好”的美名远扬。
为了演绎好《沙家浜》中可敬可亲的奶奶形象,进一步贴近角色,我们也是动足了脑筋。记得在演出第七场“斥敌”时,刁德一高喊一声:“把她带上来!”为了更好地体现沙奶奶在出场时既有英勇不屈、刚正不阿的气势,又不失被关进牢房受尽折磨后浑身伤痛的形象,我在沙奶奶裤腿的绑带上做起了文章——原先绑在裤腿上的绷带绑得不紧,走起路来没啥感觉,我将绷带勒得紧紧的,顿时从小腿麻到大腿,感觉走起路也不利索了,得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一出场,沙奶奶拖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踉踉跄跄,边走边唱到台中亮相,这时,我自己的感觉有了,观众也产生了强烈的认同,表演自然也就成功了。
经过近两个月的艰苦排练,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剧组的第一次彩排就一炮打响了。到现在我都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在台上表演,看到整个剧场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剧场的大梁上都站满了人,剧终后,观众们报以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肯离去。这让我们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在随后的日子里,《沙家浜》在镇上的剧场连演了好多场次,演出成了当时白驹公社及周边地区的一件文化盛事。剧组还专门组织去了大丰万盈、小海等地巡演,慰问在那里下放的白驹知青。外出演出时,剧组实行了准军事化的管理,一声令下,大家打起背包就走,大伙儿同吃、同住、同演出,每到演出时,无论行程多么辛苦,演出条件多么简陋,大家都将情绪调整到最佳状态,以饱满的热情演好每一场戏,这台上的认真演出与台下的全神贯注交织在一起,令人难以忘怀。
《沙家浜》的演出成就了我,让我这位“17岁的沙奶奶”在白驹公社、在小镇上有了点“名气”,也让我在镇上“沾”了不少光。每每走在街上,我能感觉到人们对我赞赏有加,这让我多少有点“满足感”。不过,我内心知道,那是小镇居民对我的厚爱,我也应当回报这份厚爱。记得有次去饭店买馄饨,店里的营业员们把手中的活停下来,大家集中在饭厅,热情地邀请我先唱一段样板戏选段,看到这份热情,我清了清嗓子,站在那里就来一段清唱,在场的营业员和顾客们开心地哈哈大笑,并报以热烈的掌声,我自己心里也是乐滋滋的。有次去鞋店修鞋,师傅们也热情地要求来一段,我也照样满足了他们的要求,最后鞋子修好,师傅们也不用我付钱了。
每每想起当年在白驹镇的经历,《沙家浜》的演出给我提供了那么好的机会,也让我体会到古镇上父老乡亲的淳朴和善良,能够得到他们的厚爱是我的荣幸。为此,我非常感恩这段经历,感恩那些曾经给予我帮助和关心、支持我成长的所有伙伴们。
光阴似箭,距离当年的演出,已经50年过去了,而我对那段经历仍记忆犹新。演出结束后,我在白驹综合厂(后改为白驹纸箱厂)工作了近10年,在那里又参加了许多文艺演出,受到了更多的关照,也得到了更多的锻炼,这为我回到无锡后在工厂工作提供了许多有益的经验。17岁时我能够与年龄大许多的剧组人员成为同事、继而招工进厂,是我随父母自无锡下放的不幸经历中的幸运,在水乡古镇充满文化气息的氛围里得到滋养,上世纪70年代末回到无锡后,我在业余时间,还继续参加了厂里、公司、社区各种文艺宣传和演出活动。这不,现在退休了,我还在市老年大学的锡剧班唱歌呢。
《沙家浜》插图九:沙奶奶演唱的《军民鱼水情》影响力远远超出了舞台,也从舞台一直唱到了白驹镇的大街小巷。
作者/来源:大丰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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