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的诗
春天回来时该来的都会来你我在一个温暖的流域老去了鱼群从身边流过,我们不认识,却互相知道它们的身体折射出光芒,如同我们的过去噢,我们的过去春天一次次来临我们的身上嘬出浅浅的窝,埋下的种子没有等到夏天就被鸟雀翻了出来但是你一次次原谅这样的意外并当之以常态来爱连同这个春天包裹的悲悯何须多言至于我们的相遇,我有多种比喻比如大火席卷麦田—我把所有收成抵挡给一场虚妄此刻,一对瓷鹤审视着我:这从我身体出逃的它们背道而驰这异乡的夜晚只有你的名字砸了我的脚跟我幻想和你重逢,幻想你抱我却不愿在你的怀抱里重塑金身我幻想尘世里一百个男人都是你的分身一个弃我而去我仅有百分之一的疼我有耐心疼一百次直到所有的疼骄傲地站进夜晚,把月光返回半空你看,我对这虚妄都极尽热爱对你的爱,何须多言此刻,窗外蛙声一片仿佛人间又一个不会欠收之年给你一家朴素的茶馆,面前目光朴素的你皆为我喜欢你的胡子,昨夜辗转的面色让我忧伤我想带给你的,一路已经丢失得差不多除了窗外凋谢的春色遇见你以后,你不停地爱别人,一个接一个我没有资格吃醋,只能一次次逃亡所以一直活着,是为等你年暮等人群散尽,等你灵*的火焰变为灰烬我爱你。我想抱着你抱你在人世里被销蚀的肉体我原谅你为了她们一次次伤害我因为我爱你我也有过欲望的盛年,有过身心俱裂的许多夜晚但是我从未放逐过自己我要我的身体和心一样干净尽管这样,并不是为了见到你我的身体里有暮色升起那么慢。从前一个朝代就开始的凌迟"那些隐匿了脸部的人知道早就打开的虚空"我十指对扣,风穿过手掌甚至,我可以跳舞:当我从大地上重新捧起虚妄然后,呼唤什么就是什么庄稼,野草,昆虫,难以启齿的羞愧"爱是我心灵的唯一残疾。"我对他说这时候宇宙次序又一次混乱,我一边理一边哭我不再练习说话。不再跳进月光不再总想把手上的疤痕掩盖我知道,直到我死,都不是时候那么疼。血肉模糊却是伪证我不再练习说话。仿佛又一次改邪归正仿佛又一次自投罗网除了继续写,还是继续写更深的夜晚。更长的暗道,更粗粝的后半生更凄楚的美能被掠夺的,一样不剩能够侵入的,焚烧干净但是我掏出这些方块字体,并不是虚拟的重生只有诗歌和我互不掩饰不会担心被谁剥夺自由和尊严—这干净的宿命我们面对面,沉默为深渊我感谢这怀抱里幽蓝的火焰在风雨里保持不熄的庄严美好的生活是坐下来,把字打上去不需要回头,也知道院子里的阳光而且有鸟鸣,断断续续如一些水滴奔跑在阳光里由此可以知道,天空在怎样地蓝流云在怎样地白如果遇上季节,院子里堆着红薯,玉米或者晾晒着熟透的谷子生活的丰盈推挤着我,如同大地从内心发出的潮汐那时候,人适时苍翠一次而总有一个时候,我洗净双手在这电脑面前坐下来,把字打上去它们也许并不会说出什么如同心里装不下的富足争抢着跳上去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
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
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视界也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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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 探索 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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